同窗不同路——周恩來與吳國楨：從義結(jié)金蘭到分道揚(yáng)鑣【3】

　　重敘友情

　　回國后，吳國楨非常想念他的周大哥，但兩人再次見面，已是十多年后的1938年了。此時，吳國楨已是國民黨漢口市市長，周恩來則任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政治部中將副部長。

　　那天周恩來突然到吳國楨市長官邸拜訪，不巧吳不在，周恩來只好留下一張名片。吳國楨下班回家，夫人黃卓群說：“你的共產(chǎn)黨的好朋友今天來看你了。”

　　吳國楨驚訝地問：“誰呀?”

　　“周恩來。”

　　吳國楨一聽，喜出望外，拿過名片當(dāng)即就去了八路軍辦事處駐地。吳國楨剛剛坐下，周恩來就喊著“峙之”迎了出來。吳國楨緊握著周恩來伸出的雙手，回叫“翔宇兄”。自1920年的清華一別，已經(jīng)過去了18個春秋，兩兄弟久久地相視無語。

　　吳國楨比周恩來小5歲，所以每次吳國楨都是讓周恩來先說話。這次也是這樣，吳國楨等周恩來先開口，可周恩來只是仔細(xì)看著吳國楨，看了又看，一直一言不發(fā)，這使吳國楨很不安。

　　為了打破這種不和諧的氣氛，吳國楨只能說些客套話，問他近來身體如何，住處是否合適，需要什么幫忙。周恩來的回答也很簡單。兩兄弟多年未見，應(yīng)該有說不完的話，但是空氣卻好像在兩兄弟間僵化了，彼此間一問一答，沒有兄弟的親熱，卻顯出了因“道不同”而形成的無形的“隔膜”。

　　隔了好大一會兒，周恩來仍然不講話。吳國楨想，也許換一種方式見面更好，于是提議說：“我們18年沒見面了，我想請你定一下時間，到我家吃晚餐。不請外人，只請南開的同窗好友陪你。你說好嗎?”時間定好后，吳國楨就告辭了。18年后的第一次見面前后不超過15分鐘，就這樣客套完了。

　　吳國楨回家后，和夫人商量這一頓飯該怎么請。黃卓群猶豫著說：“漢口最好的廚子是銀行公會的廚子，最貴的酒席是36元一桌的。我們就這樣辦，好嗎?”沒等吳國楨說話，她自己又搖頭：“不好，不好。漢口平常酒席只16元，它卻貴一倍多。他是共產(chǎn)黨，共產(chǎn)黨天天罵國民黨人是貪官污吏，只圖自己享受，不考慮人民大眾的福利。我們請他，他如果問起這宴席是哪個地方叫的，這不是證明了共產(chǎn)黨的話嗎?就算周恩來相信你不貪污，但傳到其他共產(chǎn)黨人那里，他們相信嗎?”

　　夫妻兩人商量來商量去，決定從簡，就叫一桌16元的普通席。

　　宴請那天，到吳國楨家的都是南開同窗。他們對周恩來這位共產(chǎn)黨著名人物有一種好奇心理，想先向吳國楨打聽一下情況，不約而同都提前一刻鐘到場了。可惜，他們不知道，吳國楨同周恩來的接觸也只比他們多了15分鐘，還沒說上幾句話。

　　好在周恩來很守時，彼此寒暄入席后，吳國楨以為舊日同窗可以自己向周恩來問話了，但大家都不知該怎么開口。直到互相敬酒的時候，氣氛才漸漸融洽起來。大家也只談學(xué)生時代的往事，重溫20年前的生活。

　　晚宴結(jié)束后，大家覺得還沒有盡興，周恩來提議：“我想和主人商量一下，我住的地方請客吃飯不大方便，我想借主人這塊地方請大家一次。主人什么都不用過問，酒席我來安排，日期則由大家決定。要緊的是原班人馬，一個都不能少。”吳國楨和同學(xué)們很爽快地答應(yīng)了。

　　很快第二次聚會的日期到了，吳國楨特地提早下班回家準(zhǔn)備。剛進(jìn)家門，夫人迎面就說：“糟了，我們上次叫席叫錯了。”

　　吳國楨不明所以：“怎么了?”

　　“你知道周恩來今天叫的席是哪里的?他叫的是銀行公會的。那里的大師傅已經(jīng)來了，這席一定是36元一桌的了。”

　　由于是第二次見面，大家的拘束感沒有了。入席后，有個叫段觀海的南開同窗，當(dāng)時任國民黨外交部的秘書(后升任大使)，菜剛一上來，他就睜大了眼，甚至拿起筷子夾了塊冷盤里的肉嘗了嘗，接著就叫起來：“這是漢口最好的酒席，一定是銀行公會大師傅承辦的，恩來，是不是?”周恩來笑容滿面，點(diǎn)點(diǎn)頭。

　　當(dāng)周恩來向全桌同窗敬酒時，那位段觀海又喊了起來：“這是陳年上好的花雕!”

　　如此好的酒菜入口，又是共產(chǎn)黨人請客，共產(chǎn)黨著名人物的神秘感當(dāng)然也就沒有了。

　　周恩來笑著說：“現(xiàn)在大家都為了抗日，敘敘舊，加深加深感情嘛!”

　　飯后，客人們一個個走了，只剩下周恩來和吳國楨。這時，兩兄弟再不像以前那樣生疏了，又開始促膝談心。周恩來問：“峙之，你對現(xiàn)在的職位滿意嗎?”

　　“還算滿意吧。我的抱負(fù)是盡我所能為祖國服務(wù)。”

　　“我也一樣。”

　　一席話談出了兩人的心聲。雖“道不同”，但愛國之心是一致的，這也正是二人成為摯友的紐帶所在。